题砥柱图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乾坤。达者无愁仁者寿，实者能坚忍者久。和其光，同其尘，万缘纷纷皆转瞬。潮冲沙岸年年见，沙光潮影两不消。

夜读偶记

“唐画如曲，宋画如酒，元画如醇，元代以下渐如酒之加水，时代愈近，加水愈多，近日之画，已有水无酒，故淡而无味。”此黄宾虹论画语也，当有他一面见地，然明清以来，一概否定，则未敢苟同。盖代有妙笔，岂数百年间，竟无一人可称耶？且酒、醇，虽皆为酒，然醇在寻常酒上，岂宾翁以为元画高于宋画？至于曲，则发酒药耳，并非如酒之可饮，以之像唐，不知何意，无乃以唐为中国绘画之发轫乎？

题梅月小鸟

古贤有云：热闹繁华之境，一过辄生凄凉，清真冷淡之处，历久愈有意味。三两朵寒梅，共一片冷月，只鸟孤栖，非是有意离群，只为茕然静观，方得实实赏此造化真趣也。

题写意荔枝

东坡食荔诗云：“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此物果是佳味，某自南来，年年夏间必叨友人之赐，芳留齿颊，然性热，多食上火，不知坡翁是何肚皮，乃能食如许之多？

题浴鹆图

癸未仲春，知止斋主人闲居无事，乃作浴鹆之图，因叹曰：人无态不神，禽无态不生。喜怒哀乐，静躁宽狭，人之态也，见而知善恶，辨忠佞，晓进退。远恶近善，智者择之；飞鸣跃止，搔爪振羽，戏水啄食，禽之态也。见而识类辨种，分强别弱。燕莺群息，鹰鹘孤飞，所在自然，不劳心智，非有毫发之强也。此盖人事与天意之别，有心与无心之分，前难而后易，前险而后平，是以鸟雀之属，多得享足天年，人弗如也。

题芙蓉群鸭图

吾乡产鸭，复产芙蓉，每岁禾稻收割，田地一空，放鸭人持竿驱之入田，使食遗穗，动辄累万成千，呷呷不已，令人驻足。芙蓉有拒霜之誉，其性直待暑退凉生，方发于池岸溪渚，秋气渐深，此花渐繁，至严霜早雪时，此花最盛，成束成团，红白相间，灿若云锦。而鸭性近水，常成群游嬉花下，虽聒不逸,相映成趣。此时放鸭人闲坐花丛，闭目养神，状如老僧得道，或口哼小调，目送飞鸿，大似“此间乐,不思蜀矣”。一动一静，最是乡间一景。

作生纸牡丹题

粗糙斑驳，亦不失为美，昔年曾见某君以高丽纸作花卉，颇爱其粗犷中有妩媚，斑斓间见真率。以为且易，尝欲效颦，今得暇作此纸，方知非意中物也，盖材质一易，手段自殊，非预为尝试熟识不可。此幅驴马皆非，自顾丑甚，更何足供张世人眼目？俗云，事非经过不知难，信然。

题兰花

知止斋主人言：兰为天地间至清至净之物，香而不腻，逸而不淫，非时不发，非地不繁，素如也，穆如也，同彼高士，栖止深谷，卧云枕泉，不侣冠带，啸通天地，神贯幽明，萧然自适。

题灵窍石

国人爱石，千载不衰，岂独重其瑰奇怪异、质坚体硬而已哉？直有向之喻理明道，悟禅涤性者，苏东坡鉴石：曰文曰丑曰透曰瘦；米元章待石如待师友，每对之拜揖；王禹偁知黄州，于厅事后山得一石甚奇，日夕把玩，宝爱有加，后徙蕲州，离任日，自怀此石送之返山，曰：禹偁固窘，当不以任所片石自随，天下美之。至今人爱石，则往往敲崖裂岸，掘山竭水，穷搜不已！有所得，辄相与矜夸，或置之密室，或列于展厅，或昂价而售。以天地之珍奇，供一人之赏餍，则去古人之爱远矣！

题丰乐图

宋人小品极精，形神都妙。元明以下，殆难望其项背，盖精微或曾偶见，而气韵则常天壤。至今人，但求省力快捷，色线两滞，平实粗粝，尤少气韵，岂复知吾国传统之神髓？常为扼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