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皆可以为尧舜,有诸?孟子曰:然。
二十年前的某一天,有人敲开了我的画室,来人二十上下年纪,黝黑壮实,不假修饰,几分生涩,几分殷切。一望可知,这是一位切实的劳动者。稍稍自我介绍之后,便展开了他带来的画幅,今天已记不清那画的具体内容,只记得工致而清秀的画面,映衬出九朽一罢的严谨和认真,其效果令我愉悦。然而其画其人,两相对照,反差之大,有如猛张飞跳起了芭蕾舞,令我惊异。我知道当时煤矿工人的生存环境与劳动强度,且他也并非受过美术专业的培训,在这样的景况下,居然画出了这等作品,可知其理想、才智、毅力的不同寻常,不由直直地多看了他几眼,断定他来日必有成就,内心充满期许和赞赏,此君便是邓和平。
20世纪末,我移居南方,与和平的往来便趋中断,但仍然关注着他,不时由南来的朋友们口中听到一些关于他的情况,知道他仍执着于艺术的追求,并不时有所斩获。月前忽收到他邮来的作品照,观赏之下,知道他的努力确乎有了大的进展,专业修养明显提高,作品更具境界和意蕴,更注重形式感,也更具有抒情性,并且很好地把握住了传统和现代的交汇点,既保持了传统的审美,又注入了现代意涵,其绘画意识已跃上一个更高层次。从整体看,他的作品厚重,层次丰富,境界深邃,有浓厚的生活气息,读来感到亲切、优美、耐看。这应该和他出自基层,对农村、矿山有过贴切的接触,并且善于思辨,巧于融会贯通有关。譬如《号子声声》,相信就是他曾经亲眼所见、亲身所历的景象,而画面上人们刚毅的身躯,整齐的着装,俯仰有致的透视角度,犹如一组韵律十足的雕塑,使现实中的苦力生活衍化成了社会建设者们的劳动颂歌。《山风摇翠》、《山花》等作品体现了作者严谨的创作态度和娴熟的专业技巧,深思熟虑的构想,精致缜密的勾染,使画面展现出诗一般优美的田园景象,可吟可咏;而《清韵》等作品则真有清风徐来、浅香远扬、不忍即离的感觉。
人不患贫穷,而患无行;不患位卑,而患短志。有行者无愧于当世,有志者必进于事业。和平的生活历程或许可谓坎坷,然而他终归是幸运的。他遇上了一个好时代,国运昌隆,文艺繁荣;他结识了很多有益的朋友,大家都关心他,扶持他,使一个实实的井下矿工,成了老干局的美术教员。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自己的意志和品行,矢志不移的人生目的,安贫乐道的思想境界,苦行僧似的虔诚坚守,成就了他的艺术之梦,获得了社会的承认,同道的称许。各类美展所获得的奖项和眼下赖以生存的工作已经说明了一切,而他的努力也为我们民族的传统文化贡献了自己的力量。
魏文帝说:“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年寿有时而终,荣乐止乎其身,二者必要之常期,未若文章之无穷。”绘画是人类思想的闪光,是社会进步的见证,是民族文化的延伸,非唯区区个人兴趣而已,和平勉之。
2007年10月于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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