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艺海深莫测,雕虫不可欺
天地之大,世事之繁,绘画一门可谓雕虫小技,而工笔花鸟画之于绘画,则又小之小者。然大不容易,我自幼学画,今已须发皤然,数十年间日绘夜思,寒暑不易,小疾未休,也就被人许个“工写互见,雅俗共赏”,已属当面客气的话了。开始是临摹前人的遗迹,凡一点一划,一勾一染,唯恐不真不肖,常常摹之再四而不得其神,于是自认才不足以追前贤,深引为恨;继则写生于园圃,凡一花一叶,一蕊一蒂,必着意勾描,每自朝至暮,腰酸指硬,而一一回视笔下形象,皆不及园中诸物,又以为造化天成,凡手俗目,何可追摹?如是者垂五十年,始能够渐傍造物,兴浸古人,于情于理,稍许自由。也不敢便说是“迹踵神明之妙,意澈造化之秘”,只不过日久眼熟,熟能生巧而矣。然则数十年晨昏,只换一个“熟”字,你说这“雕虫小技”难也不难?
二、古范无藩篱,要当识蹊径
说起工笔花鸟画,有谁敢出宋人一头地?徐、黄以降,如许年月,芸芸画师。论写生,论创意,论勾勒渲染,有谁不在宋人院画“精于体物,造理入神”的檐下低头出入?及至近年工笔画勃兴,高手辈出,才各自匆匆挤出前人阴影,得以在某些方面有所突破。再回顾祖宗成法,原来留与后人的地域仍广。比如造境,古画多于背景不置一笔,忽略三度空间的刻画,自限容量。又如物神物态,或昼夜不分,有月无阴;或润燥同调,晴雨难辨,都失真花真鸟四时明晦的风神。至表现手法,古人固自不少,如败墙拓影,含唾唾墨,临溪涤渍之类,惜又未能采入工笔之中,总是天意人功,未全溶切,令千年古艺难于拓展,徒着人叹“穷途末路”。所以不管别家怎地画,旁人怎地看,我自觑定古范的隙漏,好向宋人檐外求生活,一是工中求写,实中求意,破一破工笔画的既有程式。二是设法令主体物象与生存空间融合,以拓展画面的境界与容量。 三是追意真实花鸟在晴明雨晦各种不同条件下的生活形象和色彩变化,以丰富其本身的风采。四是开拓花鸟画的固有题材,比如将大山大水引入画面,以扩充作品的视野。总之要求得客观美与意象美两者都能尽量充分地体现在我的画面中。于是不时有些非驴非马的东西出来,虽然从未因此而得到什么荣耀,但这本身已令我心满意足,因为前人并没有将风光占尽,留给我辈仍有无尽天地。
三、勿道寒窗苦,安坐足怡神
有人把工笔花鸟画称为绘画中的马拉松运动,又有人把它比作西方的写实油画。前者是就它的创作周期而言,后者大约是由它的艺术形式和效果出发。诚然,工笔花鸟画的制作程序是长而规范的,与激情并发时呼啸着挥笔立就的写意画不可同日而语,也与讲求市场效益的当世生活节奏格格不入。不过,凡事蓄之久者发必雄,思之熟者行必远。一切成竹在胸,只管一步一步做了去,无大喜,无大悲,心如禅定,不急不躁,最后水到渠成,缓缓打住,何惧周期之长?况且,真是工笔画家,一旦身坐案头,便形神俱化,正是“读书随处净土,闭门即是深山”,闹市修行,有益身心,其乐隽永,一日不忍离,何处更寻林泉?而它的表现力、真切感,确实比之写实油画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对中华民族特有情性旨趣、物我同在、天人合一等意蕴的刻画表现,更是以此法写此景,风行水上,略无滞碍。有凡宇宙万态,悉可蠕蠕自指间挥出,大至造物玄溟,万象浑化;小到毛羽纤然,朝露莹澈,无不可任意运斤。对我而言,之所以也曾勤干“砚耕”,区区事业心之外,此中如坐蒲团,如演太极,修行炼性,乃是第一要着,画好画歹,原是行程偶拾,“副产品”罢了,何须奢望。
邹传安 2004年1月1日于深圳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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